JCS Political Notes A001 211121-211123
前提说明:分段方法是自己定的界线,也就是现代政治制度没有建立起来之前的政治。
权力是人类永远的主题,特地整理相关收获。本人五讲四美,无任何political暗示。
政治是对权力的系统而科学的研究。很多人把一个重要的东西丧失了——那便是权力。忽视权力的价值,将始终不能准确地理解社会,理解人类本身。
权力体系始终是人类社会的核心,而专门研究权力体系的学科,即为政治学。本文主要思路:讲述国家做一种集大成者的权力架构是如何产生的,以及回答为什么是它,它是什么等相关问题
一、经济学:Golden Day
经济学研究的是稀缺资源的有效配置,主流观点:看不见的手+看得见的手,通过数理模型,make sense。
现实并不是市场主导的
但哪怕你像本人一样稍微考察一下真实的社会环境,就会发现很大一部分资源其实不是由市场来配置的。
人类社会至今都有着带有现实主义的兽性烙印,权力(财政资金)、 竞赛(高考)甚至是抽签(上海蓝牌),是社会中大部分资源的配置方式。
越是重要的资源越需要更大的强力
不得不承认,人类历史上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略资源,其配置方式是靠暴力、战争。
经济理论可以解释是这样,但是无法解释为什么。其实很像是一个老学究在水晶宫里向无知小孩兴奋讲述自己的Golden Day——小孩其实不是很懂、Golden Day已逝、学究也只是学究。走出水晶宫,人类社会需要强力。
政治是一种有序的强力
政治其实是我们人类社会最硬的那一层壳。我们生活在其中,看起来似乎无力改变他,甚至有时候都意识不到他的存在,但是他就在那里,规定着我们每一次努力的方向底线和天花板、影响着我们每次协作的边界和成败。
政治的变动有时候似乎悄无声息,但影响所及,会在我们命运中掀起滔天巨浪
为什么我觉得需要政治
政治、权力与斗争,看起来像是充满南拳、大男子主义的词汇,但是不妨让我们跳出过家家的幼稚是非对错,看看历史如何评述。
只问国事不问家事,约翰·亚当斯在回信给妻子抱怨中,他这样写道:
为了我的孩子们能够有自由来研究数学与哲学,我必须研究政治与战争,我的孩子们应该研究数学,哲学与商业,以便我的孙辈能够研究绘画,音乐与诗歌。
我提议,我们有义务同时扮演几代人的角色。
政治背后是充沛领导力执行力的象征,我是典型的幕强者。面对关键时刻不得不做出艰难但影响深远的决策,这份领导力始终是值得我学习的源泉。
二、人类社会的权力结构为什么选择了国家
举例:市场的行得通与行不通
如果市场完全可以依靠自我调节,那么简单来看,只要有生产者和消费者不就可以了吗?为什么人类社会的权力结构还建立在国家之上的呢?
回顾理性人假设:每个人都采取合作态度,都遵守一套互为有利的规则。但问题是,所有人都会这么做吗?据我的现实观察,这是不可能的,甚至我认为在一定的长时间内,全体合作都是完全做不到的。
比如到菜场买菜。一手交钱,一手交菜。交易双方只有你和小贩。但如果你把钱给了小贩,他非说你没给钱,不把菜给你,怎么办呢?
你说不会,因为菜场有保安。保安也许个头很小,没有菜贩子强壮,但保安背后其实还有警察。警察背后其实还有整个国家的力量。
即使只是买个菜,国家的力量也在暗中起着作用。换句话说,因为存在这样的共识:国家不干预一切,但国家无处不在。
这段话送给瞎吹区块链技术的人,好好看看,多念几遍
相互战争状态的悲剧
托马斯·霍布斯,英国学者。在他的生命中经历了英国史上跌宕起伏的时期——内战、国王被砍头、克伦威尔执政。因为亲身经历了这些政治动荡,Hobbes到了晚年,就开始思考社会权力的本质问题。
什么样的权力体系才是好的权力体系?人们争执不休,但是请思考,这个问题其实有前提的,那便是国家一定是存在的。
国家为什么一定会存在呢?
Hobbes的答案是,由于社会上的资源是有限的,如果没有国家,人们就有为了争抢有限的生存资源,导致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状态。而国家的存在就是为了克服人与人的战争状态。国家作为一种强力统治机构,登上了人类的社会权力舞台。
Hobbes提到,统治机构应该具有压倒性的力量优势,这样有能力制止所有人之间的互相侵害行为。
Hobbes称之为利维坦。
国家本身就是一味药,要治的是人类社会更加根本的病。
当然霍布斯的机械唯物论本人已经在反庸俗唯物论中喷过了,本人不赞同其这个方向的学说
三、“国家”的基本定义
马克思韦伯的国家三要素
这三个特征是由马克思韦伯提出的,政治组织只要具备了三个基本特征,它就是“国家”。
1、拥有巨大的暴力资源。
2、对暴力资源具有垄断性掌握。否则若两个权利集团掌握,将容易滑入内战。
3、合法性。仅仅凭借暴力,国家的统治成本就会非常高,而且往往高度不稳定。
罗马帝国晚期的权力争夺就在反复上演。它并不是缺少暴力资源而毁灭的,而是缺少充分合法性而毁灭的。
举例说明,最高权力者身边的人对其并没有自愿的服从(即合法性),在权力顶端就容易发生致命动荡。
一言概之,合法性是社会对统治、对权力的内在认同,以及自愿付出。
历史上不同类型的国家寻求的是不同类型的合法性:君权神授、民主选举、其他。
国家的出现本身是社会发展的结果
社会必须发展到一定程度才能出现国家。在古代只有大河流域的农业文明,其发展程度高、人口的规模大,才能提供国家运转所需的经济资源。
国家其实是成本很高的政治发明,它固然解决了人类社会面临的重大政治问题,但它并不是免费的。
并且,越是复杂、越是现代的国家,成本就越高。政治现象也往往是是其他社会因素变动的后果,比如民主政体出现同样也需要很多条件。
四、战争、暴力推进了国家的形成
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状态,其实是思想实验罢了。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所谓的每个人对每个人的战争状态。
一般人会有错觉,好像国家都是人为设计的结果。Charles Tilly提出过一个重要观点。国家构建的根本动力不是人为设计而是战争。
作者按:英雄所见略同
改革是国家演进的实体
国家形成的驱动力量是战争催生的改革。
改革不是用主动的人为设计来改造国家,而是一条充满现实主义的逻辑链条。一般来说,因为国际竞争传导了军事压力,军事压力又倒逼了各国的内政变革。
国际竞争谋求军事变革。国家建立之初最大问题是怎么建立起一个高效的指挥系统(怎么奖励军功?怎么启用年轻有为的将领?等等)
军事变革仰赖财政支撑。打仗说到底,打的是财力。供养大规模军队、提供装备,成本是非常高的。怎么搞到钱成了改革的下一目标。国家怎么搞钱?抢不可持续,借总是要还的。靠进贡,最后容易受制于人。最好的办法是征税。把财政的吸管直接插到每家每户的口袋里,它是不用偿还的。(当然,我说的是理论上)
财政支持呼唤政治体制设计。怎么才能开展征税?完备的官僚体系的需求提上了日程。有人收、层层缴、不断计分配,庞大的官僚体系因此而建立。春秋战国时期所发生的政治转型,跟近代欧洲发生的政治转型是相似的,都是从封建制变成了中央一体化官僚制。
从强化军事能力到强化税收能力,再到强化官僚体制,构成了国家发育的三剑客。
三剑客的问题
古罗马曾经以战养战,靠对外掠夺来发展国家 ,不断把战俘变成奴隶,靠奴隶来维持经济。战俘枯竭后,内部管理的压力变得无比巨大,罗马共和国也持续不下去了。三剑客是人类社会实践出的最优解。
这里提及三剑客的问题
1、首先,军队其实是一把双刃剑。如果没有良好的制度约束,军队反过来会成为国家的隐患。国家无法控制军队,军队反过来控制了国家。
2、其次,税收系统本身需要复杂的制度安排。国家为了让老百姓资源缴税,降低统治成本,还不得不回应老百姓的诉求,提供很多公共服务,以此来提高老百姓对统治的认同程度。这就是回应性。
3、最后,官僚体系。腐败问题、委托代理问题随之而来。就算不一定是为了搞腐败,官僚机构存在的本身就有带来副作用,部门一旦建立起来之后,就有不必要的扩张自己权利的动机,增设不必要的管制,实际上不过是要提升自己部门的存在感。
遇到陌生的国家,想快速了解他的政治,最简便的办法考察国家在军事能力,税收系统和官僚体系的运营状况的表现。
始终牢记,政治问题,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。始终在不断妥协
治病要吃药,是药三分毒,解药虽有用,问题会更多。政治就是不断的出现问题,提供解决方案来应对问题,但解决方案本身又会成为问题的过程。
五、解决谁统治问题的君主制
谁统治国家的问题,从历史经验来看,主要两种方案:一人掌握权力(君主制),多人掌握权力(民主制)。(贵族制暂时不提)
为什么在19世纪之前,君主制是被普遍采用的统治模式呢?问题关键,在可扩展性上。
在代议制度被发明出来之前,民主制意味着直接民主——广场政治。只适合统治小国,毕竟步行到广场投票,人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又能有多远呢?
无论你的经济实力,军事实力有多强,如果有规模巨大的君主制国家入侵,其实是很难抵抗的。
而君主制的可扩展性就要强很多,因为它不需要考虑公民参与,只要君主的战马和士兵能够抵达的地方、只要能建立官僚制和税收系统的地方,都能通通纳入君主完全的统治之下。
君主制的bug
君主制最大的bug来自君主本身。君主尽管是国家的统治者,但他同时也只是普通的肉身;君主的巨大权力容易陷入无序争夺。本质上,这座权力大厦从上到下没有人不想取而代之的。
观察历史,君主制不断打补丁以寄希望于解决这些问题。
1、首先是合法性这个补丁,建立一套合法性的话语系统。只要是人,通常都会思考你凭什么统治我,我凭什么服从的问题。君主制总是要为自己统治提供一套说法。
2、其次是制度这个补丁,也就是用一套制度和程序来规制人的行为,影响人的头脑。正是在这一套制度和程序之下,犯上作乱、君臣之道,都有了一套标准。久而久之还会慢慢的塑造出一种君君臣臣的政治文化。
3、第三个补丁,叫做家族世袭制——通过代代相传来巩固君主制。
三问君主制
然而作为上帝视角,可知靠打补丁最终还是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。
其一,坏皇帝的风险。一旦遇到坏皇帝,君主制就容易崩溃。
其二,君主继任的风险。因为君主的权力太大了。对任何君主制国家来说,立王储是一件筹码非常高的事情。尽管发明了各种继承制度,但是王位继承仍然有演变为一场没有任何底线的政治斗争。
(李世民、朱棣点赞)
其三,君主制的委托代理问题。只要委托代理关系的链条一变长,链条末梢的统治力量就会很弱——天高皇帝远。官员们的腐败横行成为一种常态,又反过来降低君主制的稳定性。
政治,是极其复杂的,绝不是幼稚游戏。民主在古时是缺少可扩展性的政治系统,输。任何政治系统都不完美,它需要不断的打补丁和升级,但是打补丁和升级的做法也是有限度的。到头来也许还是需要一次系统层面的改变才能解决问题(政治转型)。
政治学不是用今天的观念来评判昨天的历史。必须摆脱那种过分简单的是非对错的思维方式。
七、内生于国家规模困境的官僚制
为了在竞争中生存,国家必须要有一定的规模。管理大规模国家需要依靠官僚制。官僚制内生于国家规模困境。
在古代统治大国,意味着从首都到边疆的距离远,地方的多样性高。官僚的层级多,监督官僚的成本高得惊人。在这种情况下,政治系统有两种策略选择。
第一种策略是授予地方官员较大的自主权。让他们根据本地实际情况回应本地民众的诉求,因地制宜的制定政策,回应性比较高。风险代理问题与地方割据。
第二种策略是中央政府采取一刀切制度安排。这样做解决了大规模国家的可统治性问题。但是回应性较差。
国家首先要解决可统治性的问题,而不是回应性的问题。
其实面对规模困境,不只是国家,企业也是一样的。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一致性和标准化,而不是考虑不同国家市场的多样性。因为一致性和标准化能够为大企业提供更好的可管理性。
马克思·韦伯是这样描述理想官僚制的:
等级制原则、下级服从上级命令原则、专业化原则——不同部门进行专业分工、流程化原则——办事过程严格遵循程序与制度、文书化原则——官僚制的决策命令依赖一套文书系统、非人格化原则——所有程序规定和政策不搞差别对待。
官僚制导致的问题只能用官僚制的办法来治疗(例如张居正的改革)。而只有新的生产关系与社会进步才会解决规模困境问题。只要国家规模困境在,官僚制的弊端就在。如果国家规模困境本身被解决了,官僚制问题也就看到了解决的希望。